记录各种墙头

【网空】偏差(上)

有两个视角,网的还没写完,其实这段也没精修一下,先发上来给大家看看吧。


戮世摩罗醒来时,眼前仍是一片暗沉的黑。

他试着动了动麻木的手臂,扣锁于手腕的铁链哗啦作响,让他失去了继续活动的兴致。

耳边是梵音阵阵,随着古朴浑厚的钟声一并灌入耳中,他有些厌烦地皱了皱眉。现在这个时辰,应该是天门弟子的早课。那就证明……

还未等他一念落下,眼前蓝芒如幻如电幽幽烁动,周身传来阵阵电击的疼痛和麻木。

他闭起完好的右目,一言不发。

大云雷音。

在不剧烈却绵密的电流冲击下,他咽下了喉间的一口鲜血,心中暗自盘算着时间。

早课完毕后,会有小沙弥为他送上今日的饮。

他觉得嗓子很干,喉咙像是火在烧。于是他拖着手腕上的锁链,拿起水壶像口中倒。

应是新汲的清泉吧,带着点甜丝丝的味道,只不过,比当初酒泉寺后山的山泉还差很多。

想到酒泉寺,想到太空师傅和大空师兄,他心头泛起几分暖意,似乎连僵冷的四肢都有些回暖了。

他笑了笑,然后抬眼时候,看到了来送饭的小沙弥堪称惊恐的表情。

他知道,这小沙弥应是觉得,这个被囿禁于此的前大魔头,终于是精神失常了。

转了转眼睛,他觉得自己可以吓吓他玩,于是沉下表情,骤然向他做了一个扑过去的动作。

小沙弥果然吓得连滚带爬,一边叫着魔头疯了,一边跑了出去,连碗碟都不敢收。

戮世摩罗看着他的背影痛快地高声笑了几嗓子,然后被呛得咳嗽起来。他倒是不会真的精神崩溃,反正这样的黑暗与孤独,他早已习惯了。比起西剑流那五年的日日夜夜,这一点折磨,简直不够看的。

他,戮世摩罗,现在孑然一身。从修罗帝王的宝座上跌落,失去了趁手的兵器,失去了自由活动的权利,四肢被缚,关在达摩金光塔天门的圣顶,每日早晚两次,被施以大云雷音。伐骨洗髓,试图将他苦修的魔功根基渐渐摧毁。

他不知道自己被关在这里多久,也不知道外界现在正在发生着什么事。

不过,时间对他已经失去了意义,一月,一年,都一样。外界的事对他也没了意义,毕竟,那都已经与他无关。

他开始思考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。

当初他率领修罗国度的魔兵踏上中原的土地,修罗三尊的脸上都写满了对霸业的渴望和兴奋。那时他们坚信,一定会走向成功,一定会将修罗国度推上前所未有的辉煌。而他,也坚定地认为,只要能拿下这片土地,他心中烈烈叫嚣的疼痛,和无穷无尽的空虚就会被抚平,被填满。

他拍了拍脑袋,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。

他悲哀地发现,自己好像记不大清楚修罗三尊的长相了。

好像不知从什么时候起,势如破竹的攻势迟缓了下来,麻烦接连不断地出现。中原、苗疆、佛国和海境不知什么时候悄然联起了手来,修罗国度同时承受了四界联军的进攻,终至败退。

他终究是没能实现对修罗国度许下的诺言,也没能让自己的心获得想要的安宁。

应当是挺对不起死心塌地跟着他的那些魔的。毕竟他们几个,都是真正信任他,跟从他,对他的决策肯定有加的。

不知道,他们如何了……

胸口传来尖锐的痛意,他低了低头,才发现那个贯通身体的伤口竟然还没有长好。他咳了两声,觉得呼吸间带着刺痛的血味。

恍惚间他想起,自己当初也给过某个魔差不多的伤势。

那时他还是修罗帝尊,他的兵器逆神还在手,他避过了网中人所设的最为凶险的一局,成功将鬼玺从自以为成事的魔手中夺了回来,并用逆神透胸而过,给了那个野心勃勃的魔一记重创。

魔族总是更加坦诚,性格激烈,爱恨怨憎皆泾渭分明。魔败于他手下,大致也是经过了一段相当痛苦的内心斗争,之后便放下成见,坦然地奉他为王,竭忠尽心,再无二意。

他笑了笑。

那个高傲自大,目空一切的魔,如今也不知如何了。

达摩金光塔佛气炽盛,对魔族天生相克,加上苗疆铁军卫的头领非是易与,他必然也是受伤沉重。

塔下兵变时,他没见到他,像是未来得及赶回。但若是流落在外,独木难支,更是凶险。也不知,他是否会回去魔世。

若回去魔世,他,会认同新主吗?

思索间,耳边闻得诵经之声,他敛了敛眉,知道那个心怀慈悲满目怜悯的尊者又来做无谓的尝试了,因此他闭上了眼睛,颓然塌下肩膀,仍作伤重失力的模样。

“阿弥陀佛……”来人的声音清远悠长,带着对众生一视同仁的顾怜。

戮世摩罗轻轻叹了口气,眼皮都懒得抬,在那位慈悲为怀的僧人开口前,先发制人问他,“尊者,吾有惑,请教佛国尊者。”

许是自他到这以来对外界一切都漠不关心,对所有言语皆沉默以对,今日突然的出声让那位尊者有些惊讶,顿了顿才说道,“魔者请说。”

戮世摩罗淡淡笑着,道,“说差了。”

白衣尊者疑道,“请道其详。”

戮世摩罗忽而张目,沉金瞳仁隐有微光,他道,“但所有相皆是虚妄,佛者见佛,魔者见魔。吾见你是佛,你怎见吾是魔。”

那位尊者也同样坦然回道,“原来如此,是我狭隘了。”

一拳打在了棉花上,悄然无力。戮世摩罗感叹现在的修佛之人都是一副软脾气,要是换成了师父太空,指不定拳头都上来了。

想着,他又问,“尊者,请问,你爱众生吗?”

尊者答道,“佛爱众生,亦度众生。”

于是,戮世摩罗挑眉再道,“所以,你爱吾吗?”

尊者仍是平静回答,“汝亦众生。”

戮世摩罗歪了头,目光扫过那尊者雪白袈裟,慈悲面容,笑问,“那,大师有何言教我?”

慈悲尊者观他眼中玩味轻挑,略一摇头,低声慢语道,“苦海无涯,回头有岸,放下屠刀,自当解脱,如此执迷,何苦来哉。”

戮世摩罗懒懒拨了拨垂在胸前的发丝,用与他一般的平静面容,轻声回道,“无涯苦海,是吾之海,回头有岸,非吾之岸。你既爱吾,便该知吾。你既知吾,便不该执着要度吾。你我之间,是谁执迷,又是谁何苦来哉。”

长篇大论、振振有词的歪理,将佛国尊者的话语都堵在了喉中,那尊者摇摇头,只得暂时离开。

恼人的打扰者终于离开,戮世摩罗收敛了神情,轻轻咳了两声。

其实被关押在天门的这些日子,不只天门的尊者,连中原史家,他的好大哥与好小弟也曾来看过他。

一个慈悲隐忍的叹气,一个苦大仇深的叹气,两个人凑在一起,看着活像是来给他哭坟的。

他闭着眼睛假装睡着了,任凭那两个人站了多久说了什么,都不看,不听,不说。

他要不起他们施舍的怜悯。

有时被吵得耳朵疼,他就会放空思维,想一些天马行空的事情。

比如,这世上会不会有另一个自己,比如,会不会有另一个世界。

而在那个世界,戮世摩罗没有被抢走鬼玺,依旧做他的修罗帝尊。或者是,戮世摩罗没有被擒入达摩金光塔,而是被人救走逃离,蛰伏待起。也许那个戮世摩罗,能够一统魔世,能够实现当初许下的,让修罗国度壮大的诺言。

那么,那时候,他还是会像现在一样,孤身一人吗?

他闭着眼睛想了想,应该是不会的。

如果他霸业功成,如果他的心不再烈烈叫嚣着疼痛和空虚,那么,他应该会有一个爱人吧。

那个人可能来自中原,也可能来自魔世。

不对。他抿了抿嘴。

还是来自魔世更好一些。

那个人必然是,坚定、骄傲、美丽且卓尔不群的。

稍微趾高气昂一点也不要紧,他定会爱极了对方那一身的嶙峋傲骨,孤高灵魂,且他确信,他一定能够征服自己的爱人。

若是太温婉柔顺的女魔,他会觉得诡异的。

他又想了想,其实男的也不是不行,毕竟,他想要的,仅仅是一个同心一意,生死相随的伴侣。若情之所至,何分男女。

想到了这,他又轻轻地笑了笑,开始给自己幻想中的爱人描摹更具体的细节。

那个人或许像魔世的蓝月一样孤高冰冷,或许像人世的太阳一样炽烈狂热,再不然,也可以像萦绕在灵峰之上终年不散雾气那样难以捉摸。

唔……他托着下巴想了想,就算是远方沉沦海那样深沉默然也不是不可以。只要,那是他的爱人。

那个人一定是有一双热烈而深邃的眼睛,看着其他人时威严高傲,而在凝视他时,会流露出独属于他的专注温柔。

在其他人眼中,他的爱人可能是战无不胜,英姿飒爽的战士,而只有在他这里,可以看到那个战士的真实一面,可能有脆弱,可能有不安。

那个人在所有人面前都是凛冽冷酷且理智的,在私底下却会因为担心他而失了分寸,卸掉卸掉冰冷的面具,展露出唯他所有的真实一面。这些都是他独有的特权。

他的爱人一定也会对他要求十分严格,毕竟是要一起共谋霸业,壮大修罗国度的。他但凡表现出一点松懈和懒惰,他的爱人一定会皱起眉来,恶声恶气地敦促他,甚至拎着耳朵教训他吧。

他若是有所失误,一定也会遭到对方无情的数落和吐槽。这个时候就是考验他的爱人的口才和急智的时刻了,若是言词机巧抵不过他,那可就只有被他噎得找不到词反驳,干生气的地步了。

他的爱人生气起来,又会是怎样的光景呢?

会不理他吗?还是会跟他动手?如果是个脾气暴烈的魔,应该会先跟他动起手来打得昏天黑地也说不定。

想到这,他咯咯地笑出声来。

在另外一个世界,一定会有这样一个人陪着他的。

那个人会保护他,也会被他保护,只要有那个人在,无论前路有多少腥风血雨刀光剑影,也无论有多少未知的恐惧在等候,他们两个一定能够并肩走下去。

然后他在黑暗中张开眼睛,嘴角的笑容变得沉重苦涩。

如果他真的有这样一位爱人,他一定也会为之付出一切,包括他的生命吧。

回忆与幻想反复撕裂着从未过去的疼痛,他轻轻按压住胸口,只觉得掌中血迹犹炽,灼得他心魂如焚,但痛到极致之后,也只剩一片麻木。

 

 

 

逃出达摩金光塔的那一日,是一个天晴日朗的好天气。

他没有看那轮高悬天际的骄阳,如倦鸟投林一般,奔向了记忆中魔世入口的方向。

逃离的过程倒也比他想象中容易,不过就是趁着天门三尊外出,利用了一个恻隐之心的小沙弥解开了束缚,凭借着记忆,从来时的路线脱出了达摩金光塔。虽然有些对他不起,但这世上的事便是如此,若不对不起别人,便只能对不起自己。

戮世摩罗自认从不是一个舍己为人,伟大到让天地间都充满了光辉的圣人,所以他选择了对不起别人。

脚步很疾,疾若劲风,脚步也很乱,乱得无章。

然后他猛地停住了脚步,也收住了面上的一切神情。

眼前仍是金芒异彩,庄严巍峨的巨塔,高冲云霄,祥瑞万千,该是磅礴威重,却又沉寂肃穆,自有一股佛门的清净平和。

那里,本该是鬼祭贪魔殿。而鬼祭贪魔殿内中,本该是魔世入口。

过不去了呀。他闭目默言。

不对。

他又纠正自己。

应该说,回不去了。

他看着那万千佛光祥瑞无比的巨塔,以及塔后隐约可见的残垣断壁,一地残碎狼藉,心中陡然生出了恍如隔世四个字。

心不再那样剧烈地跳动了,连血液似乎也都凝结了。

他一瞬间似乎想了很多,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想。

低低的笑从喉里挣出,从唇边爬出,像从最深处的地狱中飘散出来的一般,惊住了身后追击的僧兵。

他沉金的右目蓦然失去了所有的光亮,慢慢转过身,看着身后追逐而至的天门僧兵。有风扬起他的衣袖,一身褴褛黑衣的他有如孤魂野鬼。他又抬头看了看即将沉入群山的太阳,漫天云霞有如血光,恍然又笑。

“魔障!恶业累身,不知悔悟,当诛!”凌空断喝,是那个少有露面的、激进刚烈的天门尊者。

戮世摩罗歪了歪头,本想跟他辩两句,但张了张口才觉已疲惫不堪。因此他便站在了原地,张开双臂,将胸口致命之处暴露,面上仍是轻佻浅笑。

“佛可杀吾千遍,却无能度吾一回。”语气也是轻飘的,得意的,满不在乎的。

“度你之法,唯有……”尊者怒目视他,喝道,“斩!”

戮世摩罗犹自笑着,任由那尊者手中的佛门禁剑透胸而过。

血自伤处泉涌而出,尽数落在脚下荒瘠的土地上,他并未觉得疼痛。

他顺着血落的轨迹低头查看,发现他踩到了一簇杂草,于是他将脚挪了开,杂草中一株不知名的浅金色野花,被溅落的血迹染上点点艳红。

他看着那株小花,眉目舒张,忽有无限温柔。

鲜血争先恐后地流淌,像是流不尽似的,那样热烈又抢眼的红,让他的视线中再也容不下其他色彩。他眼中光芒微动,轻轻笑了一声,终于决定了最后一个细节来补完自己的幻想。

他的爱人应该也是同样热烈抢眼的红,像是永恒燃烧的烈火一样。

飘忽的,难以形容的快感让他闭上了眼睛,可视线却又好似一片清明。

恍惚中,他似乎看到了一个身着重甲的魔将站在他面前,火红的衣,火红的发,同样如火狂烈的血瞳紧紧锁着他,目中一片炽情。

他轻轻笑了。顿时觉得,自己前半生所有的苦难,都是为了这一眼。

他该是找到了这世上最温暖的地方。

空洞的心脏好似被填满了,却又似乎,无端端地痛到极点。

意识消散之前,他只可惜,没能来得及再看他第二眼。

 

 

 

戮世摩罗张开眼睛时,仍是那片熟悉的树林,风拂过他鬓边的乱发,脸上一阵细微的痒。

神志清明之后,他撑了撑略有眩晕的头。

哦对了。

记起来了。

他正在与祅国联合进攻鬼市的战场之上,应是中了鬼市麒麟爷的五荒麒麟灭的最后一招,落入了某种阵中。

四肢仍有些麻木僵直,他缓了缓,抬头看向身前不远处。

红衣魔将站在那里,右臂张开将他半遮在身后。黑色披风扬起,在风中猎猎作响,坚执屹立,伟如山岳,自有一股顶天立地的狂傲。

不知为何,戮世摩罗心头一阵莫名的空落疼痛。

泪不受控制地从他眼中涌出,他好像是忘掉了什么,又好像根本就不想去记住。他应该是做了一个梦,在梦里有很多人和事,在梦里,他似乎,经历了某个人无望又凄凉的一生。

他不想去想了,不想让梦境残留的寂灭冰冷蚕食他的心,便只一步一步地,慢慢走上前,将额头抵在那魔将的背上。

火属功体的暖热体温传递过来,是令他心安的温度和熟悉的气息,也无端端的,让他想要再度落下泪来。

“网中人,我……”他双手交叠与那红衣魔将身前,紧紧拥着他,嘶哑的嗓音想说些什么。

还未等他将想要说的话说出口,被拥住的人骤然有了动作,绷紧的脊背和肌肉传递出一种名为恼怒的情绪。

他有些愕然,抬头张目去看。

红衣魔将倏然转身,面具的隙缝之下,一双血瞳怒涛翻涌,隐有厌憎和杀机。

那是对着他的。戮世摩罗愕然意识到。

但,为何?

“网中人,你怎样了?”他惊异出言。

但见被唤之人面色阴冷,一掌携带劲风轰然向他袭来。只一掌,便让他连退数步,撞上一棵老树才堪堪稳住身形,稍缓只觉心脉剧震,气血翻涌,呼吸间都是腥咸气味。

“妖神将,你突然之间是起什么肖!难道你又想要弑君了不成!”他难得地有点恼了,但因为察觉情况有异,到底也不敢上前去跟网中人动手,只能远远地扯着嗓子对他吼了一句表达不满。可就算是表达不满,也得加点玩笑的语气来修饰一番以免让这个脾气难测的魔觉得不快。

他突然有点想叹气,什么时候开始,他这个帝尊当的这么窝囊这么小心翼翼了。

都怪眼前这个脾气暴躁性格冷僻的大蜘蛛太难捉摸。

他幽怨地默默吐槽了一句,面上没露分毫,仍是一本正经地、严肃地看着骤然暴起伤人的妖神将。

不知道是他那句话哪个字起了作用,网中人眼中狂乱的情绪渐渐平息下去,那双血瞳又恢复成了往日的凝沉幽深,平静得如同波澜不兴深不可量的沉沦海一般。

“吾……”网中人似乎是想说什么,但是上下打量了戮世摩罗一番后,便背过身去,拂袖离开了。

一没有为莫名其妙打他一掌而道歉,二也没有解释他刚刚的行为是何原因。就这样扬长而去了。戮世摩罗登时气结,拔腿便追了上去。

 

 

“网中人,你今天要是不解释清楚,本帝尊就要治你的罪了!”

“你是着魔了,还是梦魇了?再就是发疯了?你别走!”

连珠价的废言和抱怨灌入耳朵,又有一点勾起心头好容易压制住的烦躁。网中人停住脚步合上眼,慢慢压抑残留在脑中的心悸和惶然。

梦魇啊。他品了品,若说梦魇,刚才阵中所见幻境,倒称得上是一个令他也有点招架不了的“梦魇”了。



主要是因为得去集中隔离,担心没有wifi,要是之后想到更好的写法,会再改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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